拖雷 统一战线 政策随着他年仅四十出头就离奇地离开人世，似乎走到了尽头。然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事情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值得整个拖雷系永远 不能忘怀的女人，即拖雷的寡妻索鲁忽帖尼，正是她成功地继承了拖雷的方针政策，继续远交铁木真长子术赤系，卧薪尝胆、运筹帷幄，巧妙应对风头正劲的窝阔台 汗，最终使拖雷一系获得了巨大成功。 事情还得从拖雷舍生取义以后说起。 拖雷为了帮助窝阔台治好怪病和全体蒙古人的福祉，不惜主动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在文化尚处于蒙昧状态的、纯朴得不能再纯朴的广大蒙古群众中间，已经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但是，大凡枭雄多数具有共同的特点：小事讲信义、大事装糊涂。那聪明的窝阔台汗自然不例外，虽然也记得自己当年做出的、将来传汗位于拖雷之子蒙哥的公开 承诺，但他的内心怎能愿意将来之不易的江山拱手让人啊？！否则，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他特意策划了拖雷之死的圈套，那也犯不上一定让拖雷去以死换来自己的 新生啊。 不过，窝阔台汗没有想到的是拖雷之死，竟然给拖雷系带来了那么大的威望和好名声，这显然不是自己的初衷。于是，一计不成，再 生一计，他又想出了一个绝招：在拖雷故去后不久，他就借着关心拖雷寡妻索鲁忽帖尼的名义，常常出没于其帐中，目的就是劝说她改嫁给自己内心真正属意的汗位 继承人、儿子贵由，也就是拖雷的亲侄子，以便借机并吞掉拖雷系的资产，最终使自己对拖雷系的承诺自然流产。 有人会问了：作为婶婶的索鲁忽帖尼，若嫁给侄子贵由，那不是了吗？ 其实不然。我们知道，大凡游牧民族，诸如上古之匈奴、中古之突厥、蒙古，伦理纲常不备，哥哥死了弟娶寡嫂、父亲亡故后儿子纳父之妾甚至隔代成亲等等事情，在他们那里不仅屡见不鲜，而且还会被赋以 亲上加亲 的称号。 出身于显赫的克烈部首领家族的拖雷寡妻索鲁忽帖尼何等聪明，她知道自己肩负着丈夫生前的远大理想。于是她低眉顺目、礼数周到地逢迎那位不怀善意的窝阔台 汗，但原则问题绝不让步：毅然以自己和拖雷生养的四个儿子尚年幼、特别自己在拖雷临终前许下了独自抚养儿子们长大的誓言为名，委婉地拒绝了窝阔台汗的 提议。 索鲁忽帖尼是克烈部落首领王罕的亲侄女，她的贵族身份、聪明睿智、温文尔雅，本来就在黄金家族中享有崇高的威信。事后的情况说 明，她不仅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而且是具备无数男性所没有的雄才大略的女中豪杰。著名史学家拉施特在其《史集》中这样描述索鲁忽帖尼： 她是产生四 颗大珍珠的纯水里的贝壳，是四个荣耀儿子的母亲 。 在窝阔台汗替其子求婚不成后，索鲁忽帖尼更深切感觉到了压力和恐惧。压力变动力、 思路化出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位英雄般的女人同样具有超常的胆识和计谋。她大大加快了与势力强大并且拖雷在世时就已经结下深厚友谊的术赤系的联络与交 往。黄金家族第二次西征，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蒙古人又一次开拓疆土、集聚财富的行动，但在索鲁忽贴尼眼里，却是与术赤系加深情谊、着眼未来的良机。 在灭金的次年即1235年（南宋理宗端平二年），黄金家族操纵下的蒙古忽里勒台大会，决定进行第二次西征，根据察合台的提议，此次西征以 长子军出征 的名义进行。既然是 长子军 ，那在铁木真的孙子辈中间，只能由那位与铁木真血缘关系模糊的、已经故去的长子术赤之次子拔都（术赤嫡长子亦禅早夭：术赤长 子斡尔达并未早夭，但由于是庶子，主动让位给拔都。拔都封给他领地，使其成为钦察汗国部分重要领土。）领军了，况且，术赤系自铁木真起兵以来就一直在 西方向上作战，加上铁木真时代老将速不台协助，从军事角度讲自然是万无一失了。于是，黄金家族各路人马到保加利亚集结后，开始进行对欧洲的作战。 这支大军中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 总司令 拔都历经无数场冲锋陷阵和西进北征，稳坐中军帐；老将速不台，对黄金家族忠贞不二、老骥伏枥；术赤（已故）的 其他几个儿子斡尔达、别尔哥和昔班等，皆骁勇善战，熟悉东中欧平原和草原战法；铁木真二子察合台的儿子拜答儿和孙子不里虽战功无多，但也跃跃欲试；铁木真 三子、大汗窝阔台的儿子贵由、合丹和孙子海都，期冀的目光中饱含杀气；还有身负拖雷系众望和母亲索鲁忽帖尼面授机宜的拖雷（已故）的长子蒙哥。 西征伊始，蒙哥就像当年拖雷追随术赤似的， 跟屁虫儿 一样粘着堂兄、 总司令 拔都。而察合台与窝阔台两系人马除了以自己出自时任大汗的窝阔台家族和 铁哥们儿 察合台家族、不服从拔都的领导权以外，还常常阴阳怪气地讥讽术赤和拔都的血统，甚至在拔都帐中议论军情大事都要为座次和统帅拔都争个高低。 在一次战役胜利结束后，拔都照旧召集众兄弟们一起喝大酒。谁承想，那贵由竟借着酒劲儿，对 总司令 拔都语出不恭，到最后，当着众人面，还把一些道听途 说和口口相传的所谓术赤血统不纯之类的大不敬的话都倒了出来，弄得拔都几个兄弟和蒙哥恨不得横刀相向了，幸亏老将速不台倚老卖老给拉开了，不然，黄金家族 的火拼可就不是日后他们的后人中亚鏖兵的劲头了，没准儿世界史都得重写。 但不久，年轻气盛的贵由公然置军令于不顾，带着窝阔台系和察 合台系的一干人马不辞而别，连声招呼都没给拔都打，就扬长离去，险些误了黄金家族西征的大事儿（不过，据《史集》记载，贵由、蒙哥离开西征前线似乎是窝阔 台的命令，并非不辞而别。军令如山倒，在前线私自离开应受军法处置。） 好在那时的蒙古铁骑，真是无往不胜。西征顺利结束后，拔都径自 到了汗廷，愤怒地向窝阔台 举报 了领头的窝阔台之子贵由和察合台之孙不里等人的种种劣迹，窝阔台也不得不装模做样地训斥了他们，而且命拔都处理这些人， 但贵由是现任大汗的嫡子，拔都又能怎样？事情只能是不了了之。 矛盾毕竟公开化了，这时候的蒙哥，像他的父亲拖雷一样，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坚决支持着拔都。这一招，在日后最终对黄金家族的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 不过，窝阔台没法公开把贵由作为汗位继承人了，毕竟在西征中不顾大局的表现，让贵由声望大跌。不过，窝阔台也急于撕开伪装，他先是 忘掉 了先前自己传 位给拖雷系的承诺，在一次酒后指定自己的三子阔出为汗位继承者，但阔出于1236年进攻南宋时战死，他又指定阔出的长子失烈门为继承人。 但1241年12月11日窝阔台死后，其寡妻乃马真 脱列哥那坚持要自己生的儿子贵由。1246年，乃马真监国近5年后，在一贯对窝阔台系 忠心耿耿的察合台系的支持下，把自己的儿子贵由推上了汗位。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确定汗位人选的忽里勒台大会，拔都根本都不屑于参加。 这时候的拖雷系子弟，在 领头羊 索鲁忽帖尼的带领下，积极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 机会总是给与有准备的人的。1248年，早在10多年前第二次西征时就已经和术赤系结下梁子的贵由即位不足两年，就开始准备对术赤系 掌门人 拔都动手 了：他借口自己在额敏河流域的窝阔台系世袭领地的牧场遭到术赤系侵犯为名，从帝国都城哈拉和林秘密出动大军西进，拟出其不意地歼灭术赤系（据《草原帝 国》）。 索鲁忽帖尼闻讯，立刻派出快马，迅速告诉了还沉湎于欧洲美女堆里的拔都。拔都不敢怠慢，调集大军迅速进入中亚七河流域的战略要地，在伊犁河和伊塞克湖之间设下埋伏，只待贵由大军进入伏击圈了。 戏剧性的是：那位登基没多久的贵由没有从他父亲窝阔台那里学到聪明、也没有从祖父铁木真那里学到节制，反而把酒色这一套弄得很明白，一路欢歌一路，结果1248年4月，行军到别失八里城（今新疆西北部）时一、溘然长逝。 又一场可能改变世界和黄金家族历史的内战危机就以这样离奇的方式嘎然而止！但这一次，术赤系拔都可欠下拖雷系一个大大的人情。 拖雷与其妻索鲁忽帖尼的 统一战线 策略终于在拖雷离世近20年后取得了成功：蒙哥在1251年经过术赤系子孙的鼎力相助，终于把黄金家族的大汗之位纳入拖雷一系手中。 事情的进程是这样的：窝阔台死后，其后乃马真 脱列哥娜监国数年（1242年 1246年），本来这几年，形势非常有利于窝阔台系，一来窝阔台当政期间 给她留下了宝贵的资产，二来虽然拖雷寡妻索鲁忽帖尼聪慧多谋，但毕竟孤儿寡母，纵有拔都遥相呼应，总有远水不解近渴之感。但这个乃马真实在糊涂，她不 仅不重用忠心耿耿的窝阔台旧臣，反而把耶律楚材、镇海等一干国之柱臣纷纷排挤出汗廷，为术赤系拔都和拖雷系蒙哥联手 做掉 窝阔台系打下了基础。 短命的窝阔台与乃马真之子贵由也缺乏冷静，他深知自己主要依靠母亲乃马真的运作和父亲窝阔台的余威上台，而且拔都并未参加推选自己做为大汗的忽里勒台大 会，应该先夹着尾巴积蓄实力才好，结果，他倒好，继承汗位没几日，就给婶子索鲁忽帖尼 小鞋儿 穿，结果因为理由证据均不把牢，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使得 旁观者不仅更加同情拖雷一系，而且对窝阔台系人马的胸怀与心术产生了怀疑。 贵由死后，他的寡妻斡乌立 海迷失为了占取主动地位，迅速 派人向黄金家族中最为遥远的术赤之子、钦察汗王拔都报丧。其实，他们都是假惺惺的，本来贵由与拔都素来不睦，而且贵由是在准备偷袭拔都的途中去世的，而拔 都也因为索鲁忽帖尼的通风报信，已经在中亚陈兵并严阵以待了，所以这出 报丧 可谓是一方（窝阔台系）为占取主动权、另一方（术赤系）来个 猫哭耗子假慈 悲 而已。 这时候的黄金家族中，德高望重者只有铁木真的孙子拔都了，他可是 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 ，呵呵。如果说窝阔台1241年死 后、拔都面对乃马真这个三婶子尚不敢造次、只能以生病为由不参与推举监国及自己堂弟贵由为汗的话，这时的拔都显然有了发言的机会，他决定和索鲁忽帖尼这位 四婶子联手行动了。 1250年，即贵由去世、其寡妻斡乌立 海迷失监国2年后，索鲁忽帖尼以铁木真二代人仅有的遗孀身份，在拔都的呼 应下，比较罕见地在伊塞克湖北面的阿剌黑马黑召集了忽里勒台大会。为什么说比较罕见呢，就是黄金家族前期一般这样重要的会议都在蒙古本部草原即帝国东部进 行，而此次却选择了帝国中部偏西的方向。其实道理很简单，这里靠近拔都的大本营，术赤系的精锐之师早已在附近游弋了。 会前，久已称病的拔都一下子似乎焕发了青春，他派出多位使者，分赴蒙古各有头面的贵族和达官贵人那里进行有关立拖雷系蒙哥为汗的游说，索鲁忽帖尼则在人们中间反复宣传自己的亡夫拖雷当年为了救窝阔台和蒙古人、而毅然牺牲自己性命的事情。 这些游说无疑在争取比较茫然的蒙古贵族中间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过，这一次忽里勒台大会，察合台和窝阔台两系也采取了先前拔都贵由即汗位的办法，只是派出了代理人。 会议开得异常艰苦，为了维护黄金家族表面上的团结，在大会结束后，利益各方的交涉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1251年6月，其间的斡旋折冲自不必详述。拔都仍然冲在了支持拖雷系的前线：拔都始终坚持应该由拖雷子蒙哥即汗（皇）位。 不和谐的声音自然很多，比如窝阔台系坚持认为大汗的汗位自窝阔台汗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其家族，理应继续由他们出任；察合台系依然义无反顾地为窝阔台 系呛声应和。但是拔都的声色俱厉和帐外拔都弟弟别尔哥所率钦察勇士们的磨刀霍霍，加之在黄金家族中以仁慈敦厚著称的蒙哥本人以理服人的精彩表现，最终于与 会代表通过了推举蒙哥为帝国大汗的决议。 失利后的窝阔台与察合台两系的人们自然怒气难消，便在窝阔台早年曾属意过的孙子失列门的带领 下，准备假借为蒙哥庆贺为名一举消灭拔都和拖雷系。结果，被早就枕戈待旦的对手抓了个现形。蒙哥汗没有犹豫，或者他对自己父亲拖雷去世后的种种不尽公平的 对待早已怀恨在心了，总之他借机大开杀戒，处决了堂嫂海迷失、侄子失烈门之妻及窝阔台系将领大臣77位。